3

不多时，赵氏就来传唤我了。

仆从领着我穿过月洞门，走过连廊，去到赵氏的院里。

途中经过一座落了锁的小院。

庭院深深，伸出院门的树枝已经枯败。

门上的锁也上了锈。

几只寒鸦从小院上方飞过，留下几声凄厉的叫声。

那曾是我呆了三年的地方。

我问仆从这院子怎么锁着。

仆从摇头，所有人都对这小院讳莫如深。

赵氏端坐在高位上，扔掉我递上的枕头。

“一介烟花女子也妄想进我沈府的门？”

沈彧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。

“母亲，云岚为做这个枕头，十跟手指都破了。您怎么如此辜负她美意呢。”

赵氏哼了一声，冷着脸看我。

我仍旧跪着，又递上一杯茶，举过头顶。

“母亲请喝茶。”

“哼，不三不四的人也配叫我母亲？”

说着她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边。

我顺势将滚烫的茶水泼在她身上。

“哎呦，你个小贱货，敢泼我。”

“我，我不是故意的。对不......”

赵氏被烫得龇牙咧嘴，不等我说完，起身就给了我一个大嘴巴。

我被打得趴在地上，恰到好处的角度让手掌正好压在茶杯碎瓷片上。

密密麻麻得痛向我袭来。

血洇满整个手掌。

沈彧将我拦腰抱起，“母亲为何要对一个弱女子如此蛮横？今日我是一定要纳岚儿的。”

“好你个淫妇竟勾得我儿敢忤逆我。”

说着，她又要来打我。

沈彧抱着我，一个侧身。

赵氏扑了个空，整个人跌倒在地上。

“彧儿，你是还记挂钱氏那个贱人吗？”

每每提到钱宝儿，沈彧都像变了个人。

这次也不例外。

他黑着脸，沉声道：

“母亲慎言，您累了，好好休息，儿子明日再来看您。”

三年不见，沈彧竟这么有种了。

敢为了女人忤逆他的亲娘。

显然，赵氏也是没想到，她瘫坐在地上哭闹。

沈彧抱着我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“宝儿，这一次我一定会护着你。”

“宝儿？”我抬起头满脸疑惑。

沈彧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，又吻了吻我：“岚儿，我是说岚儿，我会护着你。”

我装作懵懂地点点头，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有道消瘦的身影。

“大哥。”

是沈霖。

他很快便走到沈彧跟前行礼，在起身的那一刻，他看见了我的脸。

一瞬间，他表情凝固，定在了原地。

直到沈彧咳了几声，才让他回过神来。

“这是岚儿，我的妾侍，你的嫂嫂。”

沈霖僵硬地点点头，那目光却还是在我脸上。

我依偎在沈彧怀里，柔柔道：“你是觉得我长得像你从前的嫂嫂吗？”

闻言，沈彧脸色立即冷了下来。

“弟弟今日这么闲吗？”

沈霖再不敢看我，低头站在旁边让出道来。

沈彧抱着我走过他时，沈霖又一次抬头看我。

在沈彧的背后，他的目光比方才更加留恋和深情。

我与他目光相接，朝他嫣然一笑。

故意让手中的帕子滑落下来。

沈霖眼疾手快地捡起，收在袖中。

“沈郎，我的帕子不见了。”

我惊呼一声娇滴滴地哭着。

沈彧看得心碎，将我放在凉亭里，转身帮我去寻帕子。

沈彧前脚刚走，沈霖后脚便来了。

“你是宝儿？还是云岚？”

我用手指钩住他腰带，轻轻一拉。




2

进沈府的第一天，薛滢就来给我下马威。

他说沈彧纳我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亡妻。

他的亡妻钱氏貌美如花，才德兼备。

我笑着说谢谢。

薛滢有些愣。

我道：“你说我像她，又说她貌美，可不是在夸我吗？”

她气不过又道：“你听不懂吗？我说你不过是她的替身。”

见我不说话，她颇为得意，又道：

“夫君向来孝顺，若老夫人不同意你，你是绝对进不了门的。”

我娇笑一声：

“看来你连替身都没混上，不然沈郎怎会找我！”

薛滢气急败坏，再装不下去，冲过来就要打我。

我一个踉跄跌入刚进门的沈彧怀里。

“薛滢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
沈彧将我护在身后，一巴掌将薛滢打倒在地。

“沈郎，别怪她，是我不好，惹得姐姐想起先夫人，让姐姐不快。”

沈彧脸色更沉，又踹了她两脚。

“你也配提宝儿？滚出去！”

原来沈彧对我这么情根深种吗？

三年了，薛滢还是那么不得宠。

曾经赵氏看沈彧沉迷于我，我却始终未有孕。

她便给亲儿子下药，将自己的侍女薛滢塞到沈彧床上。

哪知沈彧睡了薛滢后，第二天就要将她赶出沈府。

薛滢哭着求我给她一个名分。

我给了。

后来她却屡次背后挑拨，唆使赵氏罚我。

我也不与她计较。

我知道她只是年纪小，且太爱沈彧。

我一直怀不上，只望她能为沈彧生个孩子。

可沈彧他不能生。

薛滢生不出来，遭了沈彧厌弃，便又记恨起我。

在我生下孩子后，她又断我双腿，绝我生路。

这一笔笔的帐我都会讨回来。

沈彧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，将我搂在怀里。

“云岚，我以后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。”

我将头埋在他胸口，软声道：“和沈郎在一起，我不觉得委屈。”

“只是，方才薛姐姐说老夫人不会同意我们，我怕以后再不能见到沈郎。”

沈彧捧起我的脸深情看我，似乎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。

“不会的，这一次，我一定牢牢抓住你。你放心，母亲那边我来解决。”

我起身将包裹里的荞麦枕拿出来，递给他。

“来之前就听沈郎说过老夫人睡不好，夜里常会落枕。这是我亲手做的荞麦枕，里面还添了安神的花草，有了这个枕头，老夫人定然能睡个好觉的。”

沈彧目露赞许之色，“你熬了好几夜，就是为了做这个？”

我点点头，伸出双手，抬起杏眸看他，祈求他的疼爱。

“荞麦壳是我一粒粒剥的，你瞧我的手，都出血了。”

这招果然受用，他心疼地亲吻着我的十指，说我懂事孝顺。

那是自然，这枕头我费了好大心血。

沈彧素有孝名在外，我此举让沈彧对我更加怜爱。

只期望赵氏可一定要每日枕着入睡。

轻柔的吻沿着手指一路向上，我心领神会，娇羞着倒进他怀里。

罗帐层叠，一室旖旎，白日宣淫。

沈彧走后，我又吐了。

每次和他亲热结束我都恶心地想吐。




1

我和沈彧的亡妻钱宝儿长得很像。

他因此待我很好。

为我忤逆长辈，发卖妾侍。

直到有一天，他要我帮他生个孩子。

借他弟弟的种。

从前他也这么问过我。

那时我不愿意，终被凌虐致死。

这次我笑着同意了，他却又不高兴了。

我说过的要将他的肉一片片剐下。

夫君，宝儿等这天等很久了。

回想三年前，在沈府最后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想报仇。

那时我被薛氏打断了双腿，还要日夜受沈家兄弟的折辱。

沈彧说我不知廉耻勾引他弟弟，生下孽障。

可是当初明明是他把我送出去，是他禁锢我的。

我含恨而终，有莫大的冤屈，入不了轮回，只能在我墓前飘荡三年。

直到某天，我被一道白光牵引着钻进了一位姑娘的身体。

云岚身上满是污血，跌跌撞撞跑到我墓前时还剩最后一口气。

“云岚好想你，姐姐你在哪儿？”

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我刚想再靠近看看她，就被她脖子上的白光晃了眼。

再醒来时，我发现自己成了她，掌控了这副身体。

脖子上的血迹已干，玉锁上的白光渐渐消失。

我将那拇指大小的玉锁贴身收好。

云岚，从此我就是你，你就是我，待我大仇得报必会替你寻你姐姐。

巧得是，云岚长得与我有七分相似。

靠着她的容貌，沈彧果然对我一见倾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