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行至宫门，却早已有人拦在了宫门。

“晏将军，老太妃有请。”

我差点忘记了，这深宫之内，还住在另外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。

太宗皇帝的妃子——忱老太妃。

老太妃识时务，早早入了佛门。

青灯古佛了却余生。

如今却指明要见我？

清雅孤室，两盏清茶。

我让人先一步将阿妤送回将军府，独自赴约。

老太妃坐在对面，手握檀珠。

“老太妃不妨直言。”

她倏忽睁开眼睛，盯着我。

“你与朝阳郡主之间，到底有何恩怨？”

我起身，“如果太妃今日是来做说客的，那大可不必，本将军行事，从不受别人控制。”

“我有一件事，想求将军。”

我眯起眼睛，望着她。

“哦？”

“杀了她，千刀万剐。”

从茶室出来。

我心沉浮。

从老太妃口中，我得知，朝阳郡主做的蠢事，远不止迫害我爹娘。

太妃本位江州太守之女，尽的家人宠爱。

后经媒人撮合，与当时前骠骑将军结成姻亲。

但朝阳郡主却恰恰看上了他，要横刀夺爱。

“他根本就没有想娶她！

是她逼的，她拿韩郎的家人性命相逼，又拿江州数万百姓的命相逼！

逼迫韩郎与我退婚！”

“最后呢？”

我问。

老太妃目露哀怨，“那年江州大火，烧死上千人，不知将军可有听闻，江州太守有失察之罪，当街问斩，韩郎出征被袭，三万大军被敌军尽数歼灭。”

郊域烽火连天，城内血流成河。

原来，这些骇人听闻的事，全部出自朝阳郡主之手。

万千生灵，于一个恶毒女人的掌心，死于葬身之地。

临走时，我向老太妃作揖。

“太妃放心，朝阳郡主必定血债血偿，以告慰那些惨死的亡魂。”

她轻言，“那楚臻呢？”

我猛地看向她，那双眸，似乎能洞察人心。


半月之后，我不顾郡主残余党羽的反对。

将阿妤送进了宫。

很快，阿妤不负我所望。

跃居贵妃宝座。

一时间，将地位本就岌岌可危的朝阳郡主踩的死死的。

宫中家宴。

楚臻邀我入席。

宴后，楚臻特允许我与阿妤花园假山相见，以解兄妹相思。

阿妤入宫前，我摆了三日宴席，认阿妤为义妹。

我亲手培养的菟丝花。

终将发挥她最大的作用。

我将我毕生药理所学尽数传授给了阿妤。

阿妤一手绝佳厨艺，更是将楚臻的心和胃握的死死的。

于此同时，我游走于依附于我的权臣之中。

多年沙场征战，我掌握的权谋无异于暴政安民。

可这天下，还禁得起几分烽火？

我招募了大批幕僚，彻夜商谈，不耻下问。

同年八月，我更是领兵一千，痛击敌军一万，收复边境城池十座。

我在楚臻心目中的地位愈加重要。

对我也是愈加宽纵。

说亲之人更是踏破门槛。

可朝阳郡主贼心不死，联合数名大臣上书。

直言我晏雨声有反贼之心，不可久留。

一语惊醒梦中人，楚臻深夜召我入宫。

他的身边，破天荒的没有了阿妤的陪伴。


世人只知我为将军，却不知我本夔州人士，家中世代行医。

尤为出名的便是娘亲调的绝世美容粉。

可这美容粉娘却不愿意多卖。

因其用多了，伤女子根本。

却能让女子容光焕发永葆青春，更因其药引难寻，损伤人德。

娘做了最后一批，便不再做了。

朝阳郡主那时已然四十余岁，眼见着容颜渐老。

圣上却是年轻气盛，鲜衣怒马。

为了笼住圣上的心，朝阳郡主遍寻天下美容之术。

就在娘亲停做之后，寻到了我家的医官。

奇绝的药效令郡主赞不绝口。

她用一百两黄金诱使我娘交出美容粉的方子，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。

用美人诱惑我爹，爹拒之门外。

只有我知道——他们不肯交，并不是害怕伤了郡主的身子。

而是，这药里有一位不多见的药引子——新鲜胎盘。

从前，难民多，总有生下孩子的难妇拿胎盘来换钱。

娘心善，每次都多给一些。

就是这样善良的爹娘，却遭来了杀身之祸。

爹娘在眼前被砍断成两截，妹妹被那些兵将强暴之后剁成了齑粉。

他们的每一块尸身都被吊在了城门之上，风成了肉干。

而我被妹妹骗进了地窖塞进棺材里，侥幸躲过一劫。

我至此辗转流落于江湖。

寻便万里河山想要找到刺杀郡主的机会。

直到我看到了那一张征兵告示。

十二岁的我，凭借一头蛮劲，一腔热血，在军营里摸爬滚打，节节攀升。

是当年朝阳郡主那得意狂妄的笑让我浑身热血沸腾，一次一次拿命拼杀。

十六岁那一战，我几乎是血脉全亏。

吊着一口气，背着六支穿透我肩头的箭矢，终杀出重围。

回想起这一切，我就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楚臻这个昏君。

再将朝阳郡主挫骨扬灰。

可理智告诉我，时机并不成熟。


一个是为他打天下的将军。

一个是他爱之至深的女人。

“贤弟，不如就罚朝阳郡主幽禁一月？”

楚臻的话里满是试探。

如今朝中局势不稳，楚臻正是需要我的时候。

“军中有法纪，违令者斩，朝阳郡主贵人之姿，不如就罚鞭刑。”

楚臻刚想开口。

见我如此决绝，便转圜语气，“那朕命人……不必了，臣从军中带了行刑官，必然不会心慈手软。”

楚臻的脸色彻底绿了。

“朕的意思是……”我压根不想给楚臻说话的机会，侧目：“你们几个都是傻的吗？

没听懂圣上的意思？

还不赶紧去，好好的伺候朝阳郡主？

伺候好了，圣上自有赏赐。”

不下片刻，门外便是凄厉的惨叫。

“圣……上，你……啊……好狠的心……啊！”

“圣上——”可并无宫人为之求情。

一鞭子比一鞭子狠厉。

我早已命人用军法鞭子替换了宫鞭，军鞭浑身遍布倒刺。

一鞭子下去即刻皮开肉绽。

楚臻看我的眼神，已有些变了。

我适时撩衣跪下。

“若是圣上觉得心疼，那不如让臣与照样郡主一同受刑，他日敌军来犯，我便称病蜗居府上，让朝阳郡主私兵抵御敌军。”

“臣皮糙肉厚，耐得住打！”

楚臻彻底没了办法，上来扶了我，“贤弟，你起来！”

我依旧跪着，望着楚臻，喃喃，“阿妤说想进宫。”


楚臻前脚刚走，后脚朝阳郡主的人马便杀到了将军府。

未经通传，直接重兵围在了正厅游廊前。

“晏雨声呢？”

提问的，是朝阳郡主身边的侍女——伽蓝。

冥刃阻拦，几把刀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
郡主的人能这样放肆，全是倚仗着她几乎摄政的威势。

楚臻年轻，尚且无皇太后、长兄扶持。

朝阳郡主便逐渐在朝中培养起了自己的党羽，只手遮天。

将军府不是后宫。

嫔妃可以忍气吞声，但我晏雨声不能。

我站在廊檐上，拂袖盯着伽蓝。

“怎么？

这是要斩了我？”

伽蓝一脸意气风发，“郡主说了，晏雨声大不敬，押入天牢，听候发落。”

是么？

整个大徵，手握重兵的不是她朝阳郡主。

而是我，晏雨声。

一个时辰之后，我出现在了勤政殿。

殿外，跪着那围我将军府的二十个侍卫。

为首的手里捧着的，正式伽蓝的头颅。

朝阳郡主在门外哭的梨花带雨，楚臻扶额坐在案前。

我手握茶盏，细细品茗。

楚臻欲言又止。

“圣上有话不妨直说，臣洗耳恭听。”

门外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，细听之下还不止一个人。

“贤弟，你想如何？”

“朝阳郡主无理围攻我将军府，扬言要将我押入大牢，臣不该小惩大诫？”

楚臻怔了一下，“此话不假。”

我乘胜追击，“如若臣不杀了伽蓝，明日民间便满是‘圣上昏庸，纵容前朝郡主霍乱超纲’，圣上以为如何？”

楚臻彻底不说话了。

“臣以为……”我将目光挪至殿门。

“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。”

“贤……你以为何如？”

楚嗓音颤抖。

“重罚朝阳郡主，以正天威。”